顶点小说 > 唯争不止 >一百一十、体不用剑
    开始的十来天里,所有人都在那间大厅房里学些阵学的基础。之后,便依照四学分成了四个班,分别学习各自的纯阵。按教授者的说法,杂阵是纯阵的杂糅变体,纯阵若是练不好,杂阵便更加难练,故而要先从纯阵开始练起。

    眼下的两百多人当中,体学的就占了差不多一半,因而体学是最大的一个班。加之药学多在室内习练,所以大场中能见到的一多半是体学的人。经过了一段时间的习练体会以及比较,戌甲觉得四学纯阵中,体阵最为接近山下之人心目中的阵法。术、器二学的手段山下很难见到,再配以阵型使出,寻常之人很难想象得出是何模样。但要说最难理解的,那还得是药阵,纵然是戌甲这般有些药学基础的人,旁观之后都完全看不明白,为何区区一个最基础的药阵便能令疗治之能大幅提升。几个仅能疗治轻伤的人结阵之后,竟能大致稳住重伤。再想起可能已学到小七星回命阵,甚至日后有可能学到七星回命阵的顾兔和玉桂两位师姐,此时的戌甲更加明白到为何当日的赵钿子师姑会那般高兴。说不定习练精良乃至神药阵之后,真的有起死回生一般的大能。

    学过一段时间的基础后,便有些教授之人出来,各自领着几个人开始习练体阵。戌甲观察了几日,有自己参与习练的枪阵,还有刀阵、锤阵乃至刺阵之类,却唯独没有剑阵。一次习练后休息的间隙,戌甲上前问教授之人为何没见到有剑阵?

    那教授之人望着戌甲哈哈一笑,示意戌甲先坐回去,然后反问道:“你是想知道正经的理由还是不正经的理由?”

    其实不光戌甲有此疑问,周围好些人也显露出兴趣来。戌甲琢磨了一会儿,便问道:“请问正经的理由是什么?”

    教授之人答道:“剑为直刃,无法劈砍,杀伤不足。刃又太短,伸臂捅刺,近身犯险。故而不便直面于敌,须走偏锋。单打独斗还好,一旦结阵,若是阵中有人走了偏锋,旁人除非与之配合极熟,否则必定难以预测。如此一来,非但不能制敌,反而会自乱阵脚。再说结阵之用,本就是为了时时以多打少,正面各处攻去,敌便回护不及,且攻得越紧,敌就越不敢上前。如此一来,偏锋取巧反而废时,倒不如直面攻过去。此时,刀劈、锤砸之杀伤最大。枪捅虽略逊一筹,然因是双手发力,其杀伤仍非剑可比。更兼枪长而不必近身,便不似使剑那般易为敌所伤或是误伤旁友。并且,咱们练体的虽也能用上灵气,可到底比不上练术、练器的那般厚实,得省着些用,能用力气解决的就尽量不去动灵气。况且练体的多半控灵也不及练术与练器的,许多时候做不到以灵气代替力气。所以在挑选兵器之时,还是要以易于发力为先。与刀、锤、枪等一比,这便是剑的短处,即发不出全力。”

    听了这么一大段的解释,身后早已有人耐不住,此时便高声起哄道:“那……那不正经的理由又是什么?”

    教授之人抬手虚压了两下,示意安静些,然后说道:“至于那不正经的理由么,霸王别姬的戏都看过吧?那虞姬舞得是什么兵器?”

    众人面面相觑,不知此话是何意,有人出声问道:“这虞姬舞剑是什么理由?”

    教授之人说道:“戏是人写出来的,笔下是虞姬舞剑,心中是写戏文的人自己在那儿舞。那帮子手无缚鸡之力的假秀才,长大兵器扛不动,短小兵器拿不出手,偏又好在人前装出豪情,笔下绣出气魄来。正好寻常的剑不算短亦不重,假秀才们拿在手里好歹也能挥两下,平日里挂在腰间作装点正合适,于动笔之前也大致想象得出拔剑、收剑该是个什么样子。至于剑招是个什么样子,胡乱编就是了。倘是连编都编不出来,那就直写什么送出一剑、递出一剑、回身一剑之类的就可糊弄过去了。”

    这时,又有人接过话去,说道:“您说得还真没错。我在山下当差的日子里,也好去书屋里逛逛,挑几本闲书看看。这些年,有个叫未闻清的,专写些剑仙之类的书,凡写到打斗之时,几乎都是用的这类词句。前戏罗里吧嗦一大堆,真开打了后,两三句话就完了。好家伙,那写出来的东西比注了水的牛肉还坑人。”

    教授之人听后,拍掌叫好,接着说道:“所以啊,就万万不能去学那帮子假秀才。咱们这些正儿八经练体的要是也去练剑,岂不就跟假秀才们一个德行,又酸又弱了么?”

    此话一出,立时周围哄堂大笑。虽是戏谑笑话之言,可言中也颇有几分道理。早先在学堂之时,就很少见到有体学弟子专修剑法的,多只是带着练一练罢了。当初有几个师叔的弟子还是冲着外面一些装门面的差,才在最后几年里专门去练剑。彼时,戌甲刚开始习练兵器,对于师叔的无奈之言尚难以理解,这会儿便更明白了几分。

    这天戌甲正在大场中随大队一起习练着,忽然远处起了动静,跟着所有人都停住,朝动静方向望去。好一会儿,才陆续有人过来,通知众人离开。虽是不明就里,众人还是被领着出了

    大场。等到了场边,回望过去,才发现另有一拨人进到场内。凭之前的寥寥印象,戌甲看出这拨人应该都是器学出身的。

    此时,旁边该是也有人看出了这一点,便有些没好气地说道:“这帮练器的可真是架子大得很,看样子也是练阵,就把场内的人统统轰了个干净,真把咱们练体的给当成孙子了!”

    此言一出,四周多有附和之声。可半天过去,也只有附和之声,根本没人出来表示不满。戌甲虽站在人群之中,却没那些不忿之气。倒不是认可了眼前这些,只是每每想到自己那师傅都认了,自己再执拗下去也没多大意思。大势已然如此,唯不知自己活不活得到老极少生,否极泰来的时候了。

    那些器学之人进到场内,摆出了个寻常的圆弧排阵。而后各自从袖中取出一柄灵剑,以灵气控于一侧肩头之上。此时,阵中射出一支响箭,只见大约二十几柄灵剑齐刷刷地飞上半空,而后剑尖朝下,纷纷射向场内一处地方。一阵齐声撞击鸣响过后,那处地方扬起沙尘。好一会儿过去,待沙尘散开后,便看到那些灵剑整齐地插在地下。中间几柄直立,周围的渐渐往外倾斜。那处地方并不算大,可戌甲仔细看了看,竟没见到有任何两柄灵剑插在一起。看清楚了这一点,再看向那些器学之人,戌甲叹了口气,无奈地摇了摇头,还能说什么好呢?就两个字,厉害!

    旁边自然也有人看出了这一点,便笑着起哄,朝刚才发声抱怨的那人问道:“我说那位兄弟,就冲刚才那一下子,咱们给人当孙子也不算亏吧。难不成对着天上的几十柄灵剑,你还有胆子叫对面喊自己外公么?”